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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4章福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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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4章 福喪

任清雲躲在屋頂,看著那直著腰背站在任清鳳面前的少女,覺得是那樣的陌生,原本當任清雲將茶水倒在她的頭頂時,他看著那熟悉的面容,還是忍不住心疼了,姐姐的考驗是不是太過份了點,可是此刻,他才知道,真正過分的是誰。

真沒想到,原來福兒的真面目居然實在這樣的可怕。

任清雲看著眼前的女子,這個他一直打算好好呵護的女子,他總覺得自個兒虧欠任清鳳太多,現在有這麽一個相像的女子,他也算變相的補償了。

可是眼前看著的一切,像是一個巴掌火辣辣的甩在他的臉上,他緊緊的咬住牙關,也許此時他已經對疼痛麻木了,任清雲此時已經感受不到疼,即使他的掌心,他的唇瓣都流出了猩紅的血絲,他卻好似未曾感受到一般。

“休想?”福兒看了眼沈著臉,面色冰冷的任清鳳時,卻輕輕的笑了起來:“二小姐,你以為今時今日的五少爺,還是那個為你是從的五少爺嗎?你說休想就休想啊!”

福兒面上的表情還是任清雲所喜歡的溫潤如水,她的表情也還是那樣的溫婉,可是卻有種說不出的嘲諷,像是一切都掌握在其中的自信。

“福兒,你該知道,以我的手段,可以有一百種方法,讓你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,所以最好不要輕易惹怒我,那後果,不是你能承受的。”任清鳳眸子清冷,聲音更是如同冰塊冰凍過一般。

“可是你不敢!”福兒面上的得意神色,讓任清雲痛的淋漓的眸子中,似乎浮出了一道光亮,那光亮,令得他雙目似要噴出火來,令得他的雙眼瞬時圓睜,令他整個人如同一團炙熱的火球,只要風一吹,那火勢就要四處翻飛。

而,他的眼底卻是明暗起伏像暴風雨夜晚的海面。

那得意囂張,甚至帶著幾分喜氣洋洋的聲音,如同一條毒蛇,一點一點鉆入他的耳朵:“五少爺本性純良,雖然有些愚笨,可是卻最是重情,你若是對我出手,只要我有丁點的不對,他就不會原諒你,你們姐弟二人就會生出嫌隙來,這也是我今日敢大搖大擺站在二小姐面前的理由。我相信,這些日子,二小姐不但不會對我出手,還會仔仔細細的護著我,畢竟此刻我有什麽不測,最大的嫌疑人可是二小姐,為了五少爺和您的姐弟情深,二小姐也會好好的保護我,不讓我有什麽不測的,是不是?”

說完,她又是輕輕柔柔的笑了一聲,笑聲依舊脆如黃鸝,說不出的動聽悅耳,可是落在任清雲的耳朵裏,就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刀子,割得他生疼,福兒果然不虧是溫柔,善解人意的女子,將他的脾氣摸得清清楚楚,此時若是福兒有什麽不對,他的確會疑心任清鳳的。

他忽然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,羞愧難得,他此時已經明白任清鳳早就識得福兒這個女子的真面目,她忍著不曾拆穿,就是因為自個兒懦弱,軟耳根子,否則以姐姐此時的強悍手段,哪裏需要和福兒這樣的丫頭扯皮,費這樣的口舌。

他們姐弟一起長大,即使姐姐現在性格改變挺大,他還是有些了解自個兒的姐姐的,她其實是那種很怕麻煩,快刀斬亂麻的性子。

會願意和福兒消磨時間,不過也是因為他罷了。

他羞愧的一張臉漲紅了起來,他嘴裏口口聲聲說是任清鳳的依靠,可是到最後在自個兒的女人和姐姐之間,卻是選擇相信女人。

他懂任清鳳,任清鳳自然也懂他,福兒的真面目如果不是任清雲親耳聽到,就是她說破了天,只怕他即使懷疑,也不會全然相信的。

“福兒,雖然你仔細的研究過清雲,可是你到底還是不懂他。”任清鳳面色深沈如海,一字一句道:“即使他會怪我,即使他會對我生嫌隙,可是只要我有危險,第一次沖上來護著我的,還是他。”

任清鳳冷冷一笑,譏誚道:“這種感情,也不是你這樣的妓子所能了解的,你的師傅調教你,讓你學會怎麽流最真情的眼淚,怎麽笑最楚楚動人的笑容,怎麽做出最真摯的情人,可是假得終究是假的,即使如今,你笑得最楚楚動人,你的眼淚最令人憐惜,你的表情無一絲破綻,可是你卻不懂什麽是真情。所以你不會明白,即使今日我當著清雲的面前,一劍將你殺了,他會怨我,會恨我,可當危險而來時,卻永遠都會擋在我的面前。”

任清鳳瞧著福兒已經白的如紙一樣的臉色,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:“我不會殺你,因為你不配,殺你臟了我的手。”

她搖頭,冷聲道:“你怎麽就不明白,我根本就不在乎你的出身,是卑微,是高貴,是丫頭,還是小姐,或是妓女,對我來說根本就無關緊要,緊要的是,你對清雲的那顆心。我們姐弟幼時困苦,雖然身為相府的小姐少爺,可是卻連個下人都不如,那些苦難早就讓我忘了身份高低,門戶之見,你以為清雲為何能輕易說出娶你為妻的話,說到底,我們姐弟自個兒也從來沒覺得自個兒有什麽高貴的,他如此,我也如此。所以,其實只要你對清雲真情真心,我根本就不會因為你丫頭的身份,還是妓女的身份,而阻止你。”

不在乎她的身份?

福兒聽得這話,猛然向後退了一步,喃喃的說道:“怎麽會這樣?怎麽會這樣?不可能,不可能,你一定在騙我?”

大戶人家不都是在乎門當戶對的嗎?任清鳳怎麽會知道她的出身?

不在乎她妓女的身份?

笑話,大戶人家,誰肯娶一個妓女為正室夫人?

她使勁的搖頭,無倫次地說著,眼神空洞麻木地看著任清鳳,呆呆地說道:“你一定是在騙我?你現在這麽說,不過是在哄我,你以為我不知道,哪個大戶人家願意娶一個青樓女子為正室?你是在哄我的對不對?”她雖然是疑惑的語氣,可是卻異常的堅定,仿佛已經認定了任清鳳是在哄騙她。

“我為什麽要騙你?”任清鳳涼薄的聲音,緩緩的升起:“你父親雖然只是一介縣令,可是為人清廉,為官正直,我相信他這樣的人所出的女兒,即使庶出也不該太過不堪,若是你真心與清雲,我為何阻止。負心最是讀書人,仗義每多屠狗輩,風塵又何嘗不是每多奇女子,你又是清官出身,配清雲也是挺好,可是你不該算計清雲,不該對他用心計。”任清鳳說道這裏,猛的一下子站起身來:“我告訴你,你錯就錯在將心計用錯了地方,我任清鳳弟弟的婚姻,絕不容許有一絲算計,所以別說是妻,就是妾,我也容不得。”

弄巧成拙!

她知道任清鳳說得是真的,她是真的不介意她出身青樓啊!

這樣千載難逢的好事情,就給她自個兒攪合了。

福兒忽然之間知道因為自己的自作聰明,而錯失了原本應該幸福的婚姻,她驟然尖叫了起來,像個瘋子一樣,雙手扯著頭發,扯得自己頭發淩亂後,尖著聲音叫道:“為什麽這樣?為什麽這樣?我只是想要跳離那個火海,我不想任人蹂躪,我只是想換個有尊嚴的生活,我何錯之有?何錯之有?”

“你既然知道我父親是個縣令,就該知道我本出身官宦之家,卻因為身為庶女,飽受白眼,明明沒有過上幾天好日子,憑什麽我那愚蠢的父親,做下那些愚蠢的事情,滅家的時候,卻要累的我,發賣到青樓,我不服,我不甘,憑什麽啊!我要脫離苦海,我要成為正妻,我要過上好日子,我絕不容許我的孩子,成為庶出,我想擺脫那低賤的地方,為此,我苦心算計,我小心圖謀,我這樣做有什麽不對?”

她擡起頭,死死的盯著任清鳳:“他一定要娶我為妻,他得了我的清白身子,他就一定要娶我,我不會放手,我一定要嫁給他,失去清白的身子,我已經無法再嫁給別人了。”

“他不會,在你算計他的那一刻,你就已經失去陪伴在他身邊的機會。”任清鳳的聲音吐出唇瓣,堅定的如同板上釘釘子。

“你是姐姐,你又不是他娘,你以為你能做的了他的主嗎?五少爺重情重義,他得了我清白的身子,是不會辜負我的,再說了,在那日,我已經飲下了易孕的湯藥,說不得我這腹中,已經有了你們任家的骨肉,五少爺的子嗣,五少爺為了他的骨血,也不會棄我不顧的。”福兒捂著腹部,像是抓住了最後一絲救命稻草。

“我任家別的沒有,銀錢還是有些的,你放心好了,即使你有了清雲的骨血,我也會好好安置你的,待你生下骨血,我會讓人給你一筆錢,讓你離開,也算是給清雲的青春畫個句號。”

她其實留下福兒的命,一方面也是考慮到她的腹肚子,其實,任清鳳對福兒倒是沒有太多的感覺,不過是任清雲成長途中的一個小小的插曲,以後隨著任清雲的地位改變,這樣的女子會越來越多,又豈是阻止就能阻止的。

“你想脫離青樓,你想要過上有尊嚴的日子,自然沒有錯,錯的你不該算計別人,更不該為了自個兒的好日子,而去害別人。你為何出現在任府,你心知肚明,大夫人讓你來做何事,我亦清清楚楚,就是你為何將目光轉向清雲,我也明明白白,不過我真的不明白,比起任府五少夫人的位置,太子妃的位置豈不是更令人垂涎,你怎麽會愚蠢的放手?”

她輕笑一聲,嘲諷不已:“風太子風流名聲天下皆知,怎麽,以你的手段,居然沒打動他!”

福兒身子一晃,膛目結舌:“你……你怎麽……”知道?

任清鳳冷然一笑,再不願意浪費時間在福兒的身上,輕輕的拍手,張媽媽帶著下人進來,任清鳳手掌揮了揮,示意張媽媽帶人將福兒拖出去,該說得,該聽的,相信清雲已經聽得清清楚楚了。

不過不得不說,福兒真是辜負了她和自個兒相似的那張臉,這智商也著實讓她無語了點,難道她以為親眼看著任清雲上了馬車離開,就真的離開,怎麽就想不到他會反轉回頭,怎麽就想不到這一切不過是她安排的一個計策。

若是此時易地相處,她是一輩子都不會將這些話說出來的,開弓沒有回頭箭,既然做了,打死也要一口咬定是真情真意。

這福兒,實在是太嫩了點。

不過,風流韻那裏,她實在不能再姑息了,這人這次實在做的太過了,居然算計起他們姐弟。

“你不能這樣對我,你們放開我,五少爺答應娶我為妻,五少爺是不會容你這樣對我的?”福兒尖叫著,掙紮著,此時她所有的希望,都在純真善良的五少爺身上,那個溫柔的少年,一定不會允許她們這樣對她的。

“你這樣心思狡詐,無情無義的賤人,我為什麽容不得?”

就在福兒掙紮的厲害時候,只聽得門吱呀一聲被推了開來,一個明明看起來清稚,此時卻因為充滿著沈重憤怒的氣息,而顯得異常成熟的身影,一步一步的走來,聲音因為壓抑,因為憤怒,因為氣恨而充滿冰寒。

任清雲從來都沒有想到,那個溫潤良善,柔情似水的少女,摘開她的面紗後,會是這樣的醜陋,這樣的不堪。

她除了長了一張與姐姐相似的面容,哪裏有一絲姐姐的風骨?

姐姐壞,姐姐毒,姐姐狠,可是所有的壞,毒,痕,惡,都拿到臺面上,壞的光明正大,毒得天經地義,狠得理直氣壯,惡的天下皆知,讓人生不出厭惡來。

他居然以為有著姐姐這張臉的女人,也該這般的光明磊落。

說真話,他對福兒是憐惜多過真情,其實福兒的身世,若是她主動相告,他只會更加的憐惜,更加的愛護,同病相憐啊,總會多幾分寬容,落入青樓,又不是她的錯,他不會鄙視,就如同他身份,不是他的錯一般。

即使福兒算計他,想要擺脫青樓,他也能接受,因為他苦過,他痛過,卑微過,知曉那種日子有多麽的令人絕望。

可是福兒不該算計他的姐姐,他雖然不如姐姐聰明,可是聽到這裏,卻也能猜出幾分,福兒是李秋華找過來的,李秋華恨姐姐入骨,不用說福兒的作用,就是對付姐姐。

光是這一點,不管福兒是多麽的身不由己,不管福兒的日子是多麽的水深火熱,他都無法再接受她,哪怕她此刻,她真的已經有了他的骨血。

就如同他說得,即使他負盡天下人,也不會辜負姐姐,因為他們是血脈相連的姐弟啊,這世間最深最真的依靠,她是他立志守護的啊。

那個逆著光而來的少年,一身青色的儒衫,身材修長,面容憔悴,雖然看起來清瘦了許多,可是那脊背卻挺的比以往的每一次都直挺,那雙墨玉般漆黑的眸子中,此刻再找不到一絲一毫的溫暖,只是冷冷的,冰冰的看著福兒。

福兒看到驟然出現的任清雲,先是一楞,她剛剛明明看著他上了馬車離開的,怎麽現在又出現了,不過眨眼之間,她就明白過來,這一切不過是任清鳳的計策,驚得面色無一絲血色。

但,隨即他就反應過來,眼下最重要的事情,是先糊弄過去。

瞬息之間,福兒的眼中湧現出無窮無盡的淚珠,如同連綿的陰雨,一滴接著一滴,如同晶瑩的珍珠一般,滾下她潔白如玉,沒有一絲瑕疵的臉龐。

就這麽一瞬間的功夫,張牙舞爪的小老虎,已經變成了世間最無辜,最無助的小綿羊,哀哀怨怨之中,擡著那雙淚眼朦朧的水汪汪的美眸,盯著任清雲,修長的睫毛一陣一陣的顫抖,每顫動一下,就滾落一絲淚珠,承載著美麗少女最深,最痛的絕望。

任清鳳再次感嘆一番,這福兒的專業技藝超強啊,哭的可真美,別說男人了,就是她這女人看了,都忍不住心兒多跳了幾下。

梨花帶雨,楚楚動人,也不知道面對這等美人美景,她這弟弟心中如何感想?

到了此時,她居然還想糊弄他,難道他任清雲在她的心目中,就是這樣一個沒有腦子的蠢物嗎?

任清雲對著福兒這種做作的表情,再想到剛剛墨色免入表情交到他手上的那些紙箋,紙箋很簡單,不過是記載福兒一家這幾日所說的話,想到紙箋上的那些話,止不住,一陣翻湧的惡心感,就湧了上來,有種想吐的欲望。

就在剛剛,他即使聽了她那些話,內心深處還抱有一絲期盼,希望一切或許還潛藏著其他的什麽原因,畢竟福兒在他的面前,一直是那麽的溫柔良善。

可是此刻,任清雲心涼如冰,再也沒有任何想法了:一切就交給姐姐處理吧,這個女人,從此陌路吧!

所以,他就這樣清清涼涼看了福兒一眼之後,漠然的轉身,就仿佛不認識她一般,步伐踉蹌朝門外走去。

不能讓他就這麽走了!

這個念頭牢牢的霸占著福兒的腦海,她淒淒慘慘的哭泣著,就撲著過去,從後面緊緊的抱著任清雲的腰,因為一時間,她還沒有想到如何說話,所以她只是一邊淒婉的哭泣,一邊尋思著如何開口。

就在任清雲要掰開福兒的手指掙脫的時候,任清鳳清冷的聲音,淡淡的響起:“清雲,這裏交給你了。”

男子漢大丈夫,自個兒闖下的禍,自然自個兒收拾,今日之事,雖然會讓任清雲疼痛不堪,可這卻是成長所必須付出的代價。

蝴蝶破繭而出,只有經歷了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後,任清雲才能成為真正的男兒。

任清雲掙紮的動作一頓,身子緊繃。

任清鳳卻像是一無所覺一般,緩緩的走了出去,在大門口的時候,她的步伐停了一下,緩緩地看了福兒一眼。

很短暫的一秒,任清鳳只是淡淡的瞄過,然後就漫不經心的移開了視線,在福兒的身上連停頓都沒有,而張媽媽等人,亦都默默無語的跟了出去。

但,就是這麽漫不經心的一眼,就讓福兒思緒停息了下來,整個人打了一個寒顫,仿佛冬日裏,她被人剝光了一般,置身在寒風凜冽的冬日,被人從頭到腳淋了一盆水下去,寒徹骨。

福兒早就知道任清鳳有一雙能看透人心的冰眼,可是卻是第一次感受到,她身上傳出來的冰涼徹骨的寒氣,外表看起來幾分相似的人,自己永遠沒有她這種寒骨之氣,永遠不會有這樣冷漠的眼神。

剛剛的那一眼,她仿佛看見自己倒映在她眼中的景象——一具沒有生氣的屍體,所以她此時,連鄙視都不肯施舍給她。

福兒到了嘴邊的那些狡辯之詞,自此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。

就在這份沈默,她聽到任清雲的聲音響起,她第一次覺察到,原來那個溫潤敦厚的少年,真的和冰寒冷漠的二小姐是嫡親的姐弟,因為此刻他們連聲音都這般的相似,都冷的讓她寒骨。

“放開我,我們坐下談談。”

福兒越發的覺得冷了,此時,她寧願任清雲發怒,而不是這般冷寒如深潭之水,沒有一絲的溫度,又是那麽的沈靜,沒有一時波瀾。

只有死了心的人,才會這麽的沈靜無波。

任清雲輕輕的掙紮一下,將她的手掰開,自個兒先尋了個位置坐下,正是剛剛任清鳳所做的位置,然後他端起茶盞,在手裏把玩,那茶盅也正是任清鳳將茶水倒空的茶盅。

這漫不經心的模樣,亦如任清鳳剛剛的那樣,他們真的是血親的姐弟,這一刻,這個念頭冒了出來,沒有絲毫的懷疑。

福兒面色雪白雪白的看了任清雲許久,視線一直落在任清雲的臉上,直到許久許久之後,她才楚楚可憐的,抖的如同風中的落葉,步伐踉蹌的走到任清雲的面前,她沒有落座,就那麽站在他的面前,淒淒苦苦的看了他一眼,然後像是天下最悲苦的人,無聲的哽咽,雖然沒有發出聲音,可是她那瘦弱的背不時的聳動,淚珠滾滾,濺落在地上,啪嗒啪嗒發出聲音。

就在她哭的美麗之極的時候,一張紙箋砸了過來,雪白的紙張如同斷翅的蝴蝶在空中飄個旋兒,然後才落在她的腳下,任清雲的聲音幽幽的響起:“這上面記載著你和你‘父親’在床上的對話,當時他剛剛從你身上爬下,心滿意足的感嘆,從此之後再不用暴菊【河蟹】花了,因為你終於被正經的破了身子,他也可以盡情享用,不用擔心毀了你的價值,賣不出好價錢了,雖然在此之前,你和他早就上床無數次。你那時怎麽說的,嗯,你笑吟吟的說,你那層膜這次終於被你賣個好價錢,也不枉你費盡心思,留到今天。”

福兒的身子僵硬的如同一塊石頭,而在默默觀察她表情的任清雲,卻是斷了他最後一絲期望,對他徹底的死心。

忽然之間,任清雲極力壓抑的胃中的翻滾再也忍受不住,那種惡心的感覺,強烈的他怎麽都忽視不了,他睜大眼睛看著眼前惺惺作態的女子,對自己升起無盡的厭惡,這個女人——這樣的做作,令人惡心的女子,他怎麽會覺得她清新可人?

又是一張紙箋扔在了福兒的腳下:“這是你和你‘娘親’的對話,她擔心你會被我識破身份,到時候雞飛蛋打一場空,你卻得意洋洋的告訴她,我這人最是心善,你和我們姐弟出身相近,都是庶出,飽受正室的欺淩,到時候,就是身份拆穿,你做出可憐之樣,我也不忍驅趕你,再加上你有大夫人的幫助,一時半刻不會被拆穿身份,等過了一年半載,你已經穩坐五少夫人的位置,又添上一兒半女,我這個心軟之人,自然就更舍不得你了!”

任清雲氣的將手中的紙箋都砸像福兒,自我厭惡道:“你讓我惡心,我卻更對我自個兒惡心,居然被你這樣的賤人給蒙蔽住了,居然一心一意相信你,若不是今日親眼所見,只怕都無法相信,你這人無恥的賤人,竟然能蒙住我。”

他無限憎惡的說道:“你對鏡自攬,自言自語,笑我是個傻子,是個善良心軟的蠢貨,我出身卑微,幼時受苦,姐弟情深,你憑著這張與姐姐幾分相似的面容,這輩子就能將我捏在手心。你說我這人不夠精明,不夠心狠,不夠能幹,不夠高貴,只會讀書,你心中其實不喜,你喜歡的是精明能幹,出身高貴的公子,可是現實卻告訴你,只有我這樣的蠢物,才肯被你拿捏,所以你只好勉為其難……”

“你還自言,說我雖然出身不夠高貴,人也不能幹,但至少有個真心疼我的姐姐,有她在,這相府的家產,我至少能得一半,有了這一半的家產,你再哄我分出去單過,日後你就是府裏的女主子,再沒有人能壓在你的頭上。就是姐姐與我再姐弟情深,你卻是枕邊人,又什麽比枕邊風更厲害的,就是姐姐厲害識穿你的身份,但是在你的枕邊風下,我自然會更願意相信你這個為我生兒育女的枕邊人……”

任清雲面無表情的說到這裏,口氣微微有些急促,他喘了一口氣,說道:“福兒,不,應該稱呼你為清荷花魁更為妥帖,你被調教的很好,對我的研究也很仔細,你所說的一切,也都是對的,你是將我整個人都看的明明白白,可是你看錯的一點,就是我與姐姐的姐弟之情,也看錯了姐姐,她愛我,憐我,即使萬般為難,卻也容不得我被你這樣的賤人蒙蔽,更容不得我的後院有你這的賤人。”

“你走吧!”他微微閉了閉眼睛,再睜開來的時候,依舊面無表情,沒有絲毫的波瀾:“我會讓人去伺候你,等到確定你是否有孕,若是有孕,我會將孩子接回來,若是沒有,自會讓人送你離開,此生,這都城都沒有你容身之處。”

福兒的淚水,福兒的蒼白再也引不起任清雲的憐惜,除了惡心,強烈的自我厭棄之外,這個女人再不能給他任何一絲美好的感覺。

“求你……”福兒死死的抱著任清雲的腿,她知道這或許是她這一生唯一的機會了,若是她被驅趕出都城,她這輩子就只能爛死在青樓那種骯臟的地方了。

“別碰我!”任清雲一腳將她踢出去,雖然他沒有太過高強的武功,可是這些日子強身健體,足以讓他有足夠的力道將一個女人踢飛出去:“趕快從我面前消失,再多一秒,我怕我會控制不住掐死你。你精算人心,自然該明白,男人對表現自個兒愚蠢的事物,都恨不得毀之幹凈。”

一句話,說得福兒渾身發軟,連眼淚都忘了流,她不敢相信,那個溫文的少年,那個柔情蜜意的少年,居然用這麽憎恨的語氣,說出這樣無情的話來。

“別用這種愚蠢的目光看我!”他冷冷的說道:“你的目光,只會讓我更清晰的記住,自個兒是怎麽樣的蠢物,而你——又是怎樣讓人惡心的女人。清荷花魁,我不得不說,這世上若是要找出比你更讓我惡心的女人,還真不容易。”

任清雲的性格是有點書生意氣,一旦認定了一個人時,哪怕全天下人都說她不好,他也會認為她是好的,就如同當時任清鳳惡名天下皆知,他也認定自家的姐姐是純潔無垢。

是個難以被別人的言語所左右的人,所以這也是任清鳳費盡心機,讓他親眼所見,親耳所聽的原因。

可是就是這樣的書生意氣,也會讓他們異常的固執,當真發現對方不如自個兒相信的美好,是那般的不堪齷蹉之時,他們便會產生強烈的自我厭惡感,而這種感覺,這種情緒上強烈的反差,也會因為他們的書生意氣,變得異常過激。

或許,這就是傳說中愛之深,責之切。

“哈哈……”癱在地上的福兒眼見事情無望,反而大笑了起來,如同一個瘋子:“我讓人惡心?哈哈……任清雲,你居然說我讓人惡心……真是天大的笑話,你這樣齷蹉的人,有什麽資格說我讓人惡心……你在跟我上床的時候,你親吻我這張臉的時候,你說你心中在想什麽?哈哈……,你以為你那點齷蹉的心思,能瞞著別人……你大概忘了,在你痛快淋漓的時候,你叫的是什麽?”

她的目光如毒,帶著瘋狂的意味,猛地站起身子,沖到面色蒼白僵硬的任清雲面前,貼著他的耳邊,低聲的問道:“你當時是不是想著,在你身下承歡的人是你最愛的姐姐,所以才那麽狂猛暢快,不休不止的……”

福兒覺得自個兒實在太委屈了,她不過是求個活路,至於這麽對自己嗎?

這任清雲還有臉說她惡心,不倫之戀,對自個兒親姐姐存了那樣齷蹉的心思,他才是真正令人惡心的人。

“任清雲,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娶我為妻,否則,我就將此事抖出來,到時候,我看這天下之大,哪裏還有你們姐弟的容身之處?你不是最心疼你的姐姐嗎?當時候,她淫蕩之名,再次天下皆知,連自個兒的親弟弟都不放過,哈哈……,我倒要看看,到時候,她還能不能淡然的站在我的面前,藐視我,輕視我,哈哈……”

事已至此,她也只有拼個魚死網破了,就不信,這個把柄在手,任清雲還能違背了她的意思,事到如今,他的清白也沒有了,只有抓住任清雲這個心軟的稻草。

她想的明白,任清雲是個心軟的,只要容她進門之後,即使他現在惱她,但到時候,她細聲細語,柔聲軟磨,只要功夫深,鐵杵磨成針,時間久了,他自然會忘記了這些事情。

“抖出來?你抖什麽?”一直面無表情的任清雲忽然扯出一抹笑意,福兒一時怔住,卻在下一秒,一個雙目凸圓,腦袋無力的垂下——她的脖子居然被那個溫潤的少年給扭斷了,以他的手段,扭斷一個弱女子的脖子,自然不是太大的事情。

任清雲目光深幽,莫測無波,臉上皆是冰寒,看著無力癱倒在地,沒有了呼吸的女體道:“你不該要挾我!”

他喃喃自語。神魂俱損,有些失魂落魄道:“你將我研究的這麽仔細,怎麽就不知道我心中的逆鱗!”

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了福兒的命,畢竟是他的第一個女人,可是她不該……

至於齷蹉!

他冷冷的一笑,笑容如開在高寒的雪山的冰蓮花綻放,甚至隱隱透著一股高深的氣息,那清俊的少年面孔,逆著光,讓人無法看清他此時的表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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